-孤独又自闭-

【DMC】坏了，真的变小了（上） 

【DMC】坏了，真的变小了（中）

V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人类久违地开始怀念自己还是半魔的时候——他是说，还和维吉尔融为一体的时候。半魔不需要睡眠，自然也不需要担心下午睡过头导致半夜三点还精神奕奕的事儿发生，而V不可以，他是孱弱的人类躯体，如果下午睡到7点又不幸醒来，这大概意味着他半夜得5点才能睡着。

“你醒啦？”格里芬说：“这是不是我第二遍说这句话？总之现在起床、活动一下你锈迹斑斑的脑袋，下楼去吃点东西，什么都行。你的肚子一直在叫，我和小猫已经数到——”

暗影咕噜了一声，格里芬接口：“对，第十五次。”

饭菜的香气从门缝里传出来，大概这就是引得他在梦里也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V掀开被子、穿上拖鞋，从二楼的卧室里慢吞吞地走出来。

先发现他的是维吉尔，当然。年幼的半魔坐在沙发上，臭着脸冲他点点头。没发现V的两个人还在斗嘴。

“我说没人不想揍你，没问题吧？”尼禄冷哼一声。他在佛杜那习惯了照顾小孩，姬莉叶忙不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还会给幼儿们喂饭。此时他也十分自然地给维吉尔铺了餐巾、摆了餐具，在得到一声‘谢谢’之后才反应过来那不是家里的小孩，而是他中了诅咒的父亲。

年轻人迅速地局促不安起来，他扭过头往四处张望，假装突然对面前的杯子有了兴趣。他从没跟维吉尔这么相处过，尼禄总是不知道他父亲在想什么，年长者也很少情绪外露。在魔界回来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尼禄不知道正常人家的父子是怎么相处的，他身边没什么范例，面对维吉尔的道谢只好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权作回答。

“当然有问题，”但丁抱怨：“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我人缘这么差，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我其实很受欢迎？”

“谁会不想狠狠地给你一拳？嗯？欠揍的恶魔猎人？”格里芬嘎嘎大笑着从纹身里冒出来，白天他不能在人群里显形，回到家里V又一直在睡觉。格里芬在出门拱火和在V身边一块睡一会选了后者，它难得憋了这么久没说话，此时恨不得把一整天的话都说完：“或者一翅膀！忘记说了，我根本没有拳头——不是吧维吉尔，你这么大还需要儿子给你垫餐垫？这是什么，人类的小叉子？专为小屁孩准备的——”

 “我突然想起来还需要加道菜。”尼禄面露狰狞地笑起来，机械手捏住了它的三瓣嘴：“炖鸡肉怎么样？”

“我赞同，”但丁说：“烤鸡怎么样？”

“V！”格里芬声嘶力竭，被尼禄捏得扑腾扑腾：“你就在那看着？你就在那看着！”

黑发的人类慢条斯理地拉开椅子坐在维吉尔身边，他的本体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V很清楚他自己的想法，维吉尔冷哼一声拿起勺子，没长开的手背肉肉的，跟V指节分明的手掌很不一样。

“我没办法救你，”人类说：“鉴于我旁边的这个‘小屁孩’想给你削皮，而准备炖了你的那个人给我做了饭。”

他摊开手：“你准备让我怎么救你？”

格里芬只好哀哀地叫了一声，歪着脑袋装死。在V把自己的烩饭分了一部分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时，它又立刻从尼禄的手中挣脱了，骂骂咧咧落到V的身侧去吃饭了。

尼禄给自己充分地做了心理建设，一口气吃了半盘饭的他连眼睛都没往维吉尔那儿瞧。他猜他的父亲大概很尴尬，就如同他发现他父亲接受了他的关怀之后那么尴尬。好吧，他是顺手，如果放到普通人家里，这会很正常，对吧？虽然普通人家的老爸压根不会因为一个他妈的诅咒就变成个八九岁的小孩——

饭桌上充斥着刀叉和盘子的清脆撞击、咀嚼声和偶尔的轻咳。年轻人食不知味地吃着属于他的那份烩饭，尼禄从桌子中央摸过番茄酱加进自己的盘子里。他微微瞥了一眼，发现他父亲正直起身子试图去够桌子正中央的水杯。

维吉尔刚站起来，一只杯子就被放在了他面前。来人还贴心地给他倒了水、放到手边，还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维吉尔顺着那只机械手往上看，看到了他儿子紧皱的眉和有些懊恼的神情。

“谢谢。”他轻声说。

他儿子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尼禄‘嗯’了一声，挠了挠脑袋。这是难得平淡的一顿饭，也许是因为有几个人今天打不起来。参与者有叔叔、父亲、儿子和他们的宠物。只有父亲（之一）的体型和儿子相反，孩子他爸才是年幼的那个。

尼禄是来红墓追账的，年轻的恶魔猎人接了点私活，在没有恶魔可以杀的时候他也愿意做点不那么健康的工作——在魔剑教团还存在的时候他干的工作可不比这干净。但总之，他得在这待上起码一周，免得欠了赌债的那家伙逃跑。

他在饭后出去逛了一圈，没打算在事务所多待。原本事务所的房间足够但丁住，可人一多就显得捉襟见肘。更何况尼禄还得盯梢，他在凌晨四点抓住了那个欠债逃跑的家伙，直到6点才收回其中一部分钱。年轻的半魔仗着怪力拎着自己的私活对象去打了电话，等到榨干这家伙的最后一笔钱，尼禄才开着车又回了事务所。

他推开浴室门的时候正看到维吉尔在垫着脚去够挂在洗漱台旁边的毛巾，尼禄自然地把它拎过来递给他，打着哈欠开口：“早，你还要维持这个形态多久？”

“我不确定，按理来说它只会起效一段时间。”维吉尔回答，他的儿子四处打量了一会，从但丁落满灰尘的乐器堆里抽了个鼓出来给他垫脚。尼禄耐心地等到他父亲洗完脸又下来，才一脚把它踢回去，也站在水池前开始洗漱。

“不奇怪，才过去不到一天。那你现在，”尼禄擦了把脸：“什么感觉？”

“……无能为力？”维吉尔慢慢地说：“现在的我很弱小。”

“我不是指那个。”他儿子说。尼禄‘哈’地一声笑了，他的父亲刚回来不久，他还没适应维吉尔的存在，年长者就突然变成了小孩。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但他的确觉得相处起来轻松了很多：“身体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维吉尔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哦，只是有点……”尼禄咳了一声，他有点担忧，但他不习惯直接坦诚地表达：“你从成年人压缩成个小孩，这很不合理，它也许会带来一点副作用，我猜。”

维吉尔敏锐地察觉到了尼禄和平日的不同，他从魔界回来之后没有跟自己的子嗣有太多交流，尼禄总是显得有些尴尬，而他父亲的表现没比他更好。也许没有这次诅咒，他们会一直这么冷淡又僵硬地相处下去。

然而它带来了转机，让维吉尔从V那里、从但丁那里积攒了一些经验（但丁对他的帮助微乎其微），年长者能够模糊而准确地体会到尼禄在尴尬与无措下潜藏着的那些东西——尴尬的源头，是尼禄从未拥有过可以被称呼为‘父亲’的家人，因此想要靠近而不得其法，想要交流却无从谈起，于是他只好把话又咽下去，再把脑袋撇开。

家人。

“副作用，”维吉尔慢慢地说，他的儿子半蹲下来，询问似地凝视父亲的眼睛。

“我变矮了。”他说：“你能帮我拿一下那本书吗？”

V下楼的时候房间里只有维吉尔和睡着的尼禄，但丁在这个时间想当然地没能起床。年轻的半魔手长脚长，小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还探出去好长一截。尼禄的左半边身子摇摇欲坠地靠在沙发边缘，万一睡熟了翻身，准得掉到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去。

他的脑袋底下枕着抱枕，身上盖了一件维吉尔的风衣。

“我很高兴这个家里还有人跟我一样需要睡觉。”V说，维吉尔的气息很平缓，和他刚变成这幅样子时的焦躁不耐形成鲜明对比，年幼的半魔此时正坐在单人沙发上安静地读一本书，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两只杯子，尼禄的那只已经喝干了，而维吉尔的杯子里还残留着一点茶水。

他们也许有一场还不错的闲聊，V想。他不知道维吉尔和尼禄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猜他们相处得还不错。于是他也在温暖的晨光里感到懒洋洋的闲适，黑发的人类把手杖靠在沙发旁，自己也挑了一本书。使魔们从他的纹身里幻化出身形，格里芬要说话的三瓣嘴被他捏住，而暗影悄无声息地窜上单人沙发，把自己和主人拢在一起。

诅咒对半魔起效了整整一天，在战场上这是致命的，可在家里它就显得没那么紧要。但丁只是故作哀愁地叹了一句可惜，V对不需要他出去满大街地买衣服表示了由衷的开心，而尼禄挠了挠头，含糊地说了句‘挺好的’。

他和维吉尔之间的父子关系有了进展，现在只需要时间。

“相处得不错？”但丁问，尼禄已经回了佛杜那，现在事务所里又只剩下了两个半魔、一个人类。事务所的主人靠在他的办公椅上，架高了脚上下抛玩一团废纸，一边调侃他哥哥：“一个好爸爸？”

维吉尔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回答了他弟弟的问题，又开口：“换成‘家人’更恰当。”

他合上手中的书，猛地举起手接住但丁冲他抛过来的废纸团。他弟弟挤眉弄眼地冲他做鬼脸，又把手里的文件捏成一个废纸团。

“幼稚。”

“反正也没事干。”

V往旁边挪了挪，用行动抗拒加入这一场兄弟混战，他看了看表，一回头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地开始射幻影剑了。

“今天还回来吗？”人类习以为常，按照流程，这对兄弟会飞出去开魔人、真魔人，之后就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儿狠狠地打一架：“先说好，我不会等你们一起吃饭的。”

END